20090810

百年老店最后的历史反动

【异议笔记/谢伟伦专栏】“世界太新,很多东西还没有名字,要陈述必须用手去指认。”――马奎斯,《百年孤寂》(1967)

的确。我们的生活世界太新,但并非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名字,而是承载了过多刻意标记上去的符号,因此陈述变得异常繁琐与复杂,几乎让人无法用心去命名,就更别说用手去指认了。
每 听到国内主流报刊以“第一大报”自我标榜时,浑身必起鸡皮疙瘩。这些昧于民主自由理念、专业素养,汲汲营营于销量、读者人数的印刷品,也配称“大报”的 话,那么像社论与专栏笔阵坚强的《纽约时报》、从地方小报蜕变成具国际影响力的《华盛顿邮报》,甚至叱吒商业金融界的《华尔街日报》等佼佼者,就不知何以 名之了?这些为民喉舌的报业典范,与那种谄媚强权霸政的报阀报棍相较,差如天渊。
本文仅举一近例。诞生于日薄西山的封建帝国传统,辗转到工业化、国家资本主义化的社会巨变,作为全球历史最悠久民营华文报的《光华日报》,昔日以突破清廷言论箝制、号召民众变革为职志的基进力量,如今面对反恶法的公民示威活动发出异议,以社论《大集会扰民伤财》错乱而粗暴地向政客学舌,真是令人傻眼无言。转折之大、断裂之剧,令人瞠目结舌。
旧瓶旧酒复制陈腐论述
民 意岂能是辱骂和恐吓者可独拥?从进步到反动,对权力主子的抛媚岂只止于露骨,连灵魂的五脏六腑都竞相抛露,乞怜丑态皆已昭然。翻炒这种论述,根本不具新 意,不过是旧瓶旧酒,不断复制权力当局的陈腐论述,再生产这些污名化、妖魔化的咒语,如同牛虻般嗡嗡作响,虽叮人不死,却也让人心浮气躁、无暇正经事业。
究 其实,反动不是一种心态、也非世界观、甚至不是价值系统,因为这样迎战反动派,会掉进永无止境的追寻定义上的本质主义的死胡同,使得改革失焦。集会游行影 响国家经济?自由太多就会天下大乱?此言似曾相识,那不是专制政权打压民主运动的一贯说词吗?对于这种反民主的反动言论,在侏罗纪时期已被批驳得体无完肤 了,现在还提出来唬弄读者,其反动与落伍于此可见。
清 朝末季,孙中山以行动组织(兴中会、同盟会)为枢纽,以主义为党人行动的最高准绳,灵活运用各种传播媒介及政治符号,达成推翻满清、创建民国的目标。期 间,1910年亲自在槟城创办《光华日报》,企图南洋宣传革命思想。这股改变中国命运,追求世界大同的热情,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,其精神遗产仍深深影响着 两岸世代。
是以,一份有素质、有担当的报纸,应该有高度的历史责任感,学习历代正直史家那种秉笔直书的治 史精神,不畏艰难险阻,忠实地记载每日每时发生的时事变迁,否则就愧对先人,也愧对子孙。一个国家的报业,应该是社会的明镜,应认真记载自己国家的演变历 程,为史家提供真实可靠的信史材料,否则就是整个报业的失职。如果某一时期报纸的记载充满了失实和谬误,若干年后竟然要史家来重新考证、—一纠正,那就是 这一时期报人的耻辱。
如果这种情况的形成是执政者干预、压制或操纵的结果,如果总是对说真话讲真理的报人或报纸兴师问罪、大兴文字狱,那么,这样的执政者必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,遭到世人千秋万代的唾骂。
历史是最公正的審判者,读者有理由期盼:两千多年来进步史家能够做到的事,今天的报人也应该做到;九十多年前革命报人能够做到的事,今天的资本主义报人更应该做到;往昔专制集权统治之下尚有从容赴义者,今天冷气房内疾笔敲键的人凭什么浇熄先烈的革命香火?否则,又何谈高举清流旗帜,推进民主大业,光我华夏?又何谈缅怀伟人,历史寻根,秉承先人办报精神?难道要由孙大炮来给那些诋毁民主,造成读者鄙夷民主的人重修一堂民主ABC?
百年老店竟成反动先驱
民主政治基本原理告诉我们,民主国家的政治相较于极权国家必定比较和平而安定,因为民主政治是“以数人头代替打破人头”,政权轮替是以选票决定,不像极权国家只有靠军事政变才能政权轮替。
再 者,民主社会人人有充分“表达自由”。平常有宣泄不满、表达异议的管道,不必铤而走险;但极权国家限制自由,民意不得声张,到了忍无可忍,就爆发民变或革 命,那才真正动乱不止。清代顾炎武早就领悟“清议亡而干戈至”的道理,21世纪所谓“百年老店”竟还浸渍在反动逆流,真是“反动先驱”啊!
这 也证明,2008年3月8日政治海啸虽来得汹涌,但一些旧的、不合理的事物与制度、价值观,并未遭到彻底铲除,导致好与坏、新与旧、民主与威权并行不悖。 此种现象,说好听的,是我国社会能够兼容并蓄,充满宽容之心,但何尝不是社会缺乏共同的标准与原则,形成是非不分,公义不彰,使民主的道路上布满暗礁陷 阱,一路走来颠颠簸簸,险象环生。
现代世界每个进步性运动的过程中,往往会同时出现反进步的反动论述,为 专制独裁体制辩护,攻击民主改革的诉求。办报不是请客吃饭,不是联欢晚会、不是歌唱比赛、不是演讲绘画、不是环市赛跑等让大家吃到饱、娱乐到死的庙会素 材。谁会料到,由孙中山创建的革命报纸,缔造了辉煌的历史,如今却沦为一纸被背叛的遗嘱,彻底失去了灵魂,成了一个商业集团、文化买办。昔我往矣,思至深 处,莫不让人闻言忿然掷笔长叹!

谢伟伦曾任职媒体,现从事非政府组织工作。

merdekareview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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